淚之點唱20年——60後的5489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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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:《Breakazine!》

 

「我話知你97,其實使乜驚到求神又拜佛。」——許冠傑《話知你97》

很記得,1997年6月30日的晚上,我在港島一位朋友的家中,與幾位中小學同學打通宵麻將,作為大家一起慶祝香港回歸的節目。

很記得,我們一邊打牌,一邊看著電視直播,見證著一幕又一幕的歷史在進行著:皇冠標誌除下、解放軍車進城、會展交接儀式……當然還有那天公安排的壯烈背景:黑色暴雨。

那一年,麻將枱上的幾位都未到三十,都身處為事業打拼的黃金年代。我自己嘛,90年代初自美國大學畢業回港,適逢97前的「紙媒戰國時代」(周刊大戰、報章大戰),傳媒求才若口渴,我輾轉加入了某大出版集團,由記者做起,後升編輯,不消幾年已擔任某暢銷周刊的副總編輯,可謂風華正茂、意氣風發,在旁人眼中已然是踏上成功之路。

所以,那一刻雖然有黑色暴雨的天啟,我對97後的前景仍然感到相當樂觀。家人早就移民彼岸,獨是我一個堅持要回港發展,就是因為抱住一顆熱血少年的心,一心要與香港共同過渡97。

——那年代,大家腰間不是還陀著Call機(傳呼機)嗎?在下的Call機號碼最後5個字,一直都是:54897。

——唔使怕九七。

有甚麼好怕?當時還真的不知道。更何況,既然家人已移民美國,變相我的綠卡(美國居留證)到手也是遲早之事;有後路,自然無後顧之憂啦,仲有乜好怕!

 

「被世界遺棄不可怕,喜歡你有時還可怕。」——盧巧音《垃圾》

20年後,現在回想起來,97真的沒有甚麼好怕;令人害怕的,反而是香港。

明明自己很喜歡、很愛的香港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讓我受傷了。

喜歡香港的外在理由,有很多很多,再去細數也沒有甚麼新意,隨便堆砌也可以成文出書;簡單點說,就是喜歡香港的生活。

至於內在的情感,陳美齡那首《香港香港》的歌詞,最能道出心聲:「香港我心中的故鄉,這裏讓我生長,有我喜歡的親友共陽光……」

但正因為自己太喜歡香港了,骨子裏也是個香港人,於是乎,很多事情就自自然然跟了香港人的大隊(價值觀)走,諸如:消費的模式、投資的欲望、買樓的目標、創業的夢想……等等。然而,這每一範疇,都既是高山,又是深坑;當我以為爬到一個頂峰時,卻又會突然失足墜下、跌落坑中。

消費的模式:打從初初就業開始,就已經數張信用卡傍身;幾年下來,一張勁過一張,張張白金。發卡機構提供數倍月薪的信用額,設下了先使未來錢的陷阱,促成了過度消費的習慣,種下了債務的種子。然後,因為收入提升,要交的稅款愈來愈多,但卻沒有積蓄,變成年年要借錢交稅,債務愈發累積。

投資的欲望:因為消費過度、債務浮現,因而有了「搵快錢」的欲求。香港人人全民皆股,自然心思思落場炒一炒,但散戶永遠只是炮灰,最終是賺得少蝕得多,未到股災先股災。

買樓的目標:城中人人只說要設法上車,又有幾人會跟你說可能有一天要下車?上會(做按偈)時,把供款能力算得太盡,抱著一個收入會不斷增加的主觀期望。但當突然有一天……

 

「總要在雨天,逃避某段從前……」——張學友《分手總要在雨天》

說到「突然有一天」,讓我先跳一跳到2001年的那一天,我在某大出版集團已經服務了近10年,正擔任副社長一職時,某夜收工,突然出不了公司的閘機,員工證失效了。公司大堂的保安員對我說:「舒生,今天是你的Last Day,沒有人跟你說嗎?」是,沒有人跟我說,完全不需理由。

收拾心情,同年9月我 到紐約探親,順便處理一下我的綠卡事宜。誰不知,當天早上,我身處曼哈頓的時候,忽然聽到轟然巨響,舉頭見到世貿中心穿了一個大洞,漫天的A4紙自天上飄下來……這都給我遇上?那張綠卡頓時對我失去了意義。

回到香港,重新振作,好不容易找回編輯的工作,但收入大減,且有債務,最後要下車賣樓,不在話下。

奮戰幾年後,終又獲伯樂賞識,再執掌某大雜誌的帥印。然後,一切好像是又重演一遍:爬上高薪厚職的高峰,跌落消費債務的深坑;爬上買樓置業的高峰,跌落失業賣樓的深坑。對呀,又失業,上任6年後,又重演「突然有一天」,不需任何理由。

這次更慘了,最長試過2年多沒有工作。再者,又步入了所謂「紙媒寒冬」,傳媒根本不再僱用我這類資深傳媒人。人人說:「你要搵工,大把人等住請你啦!」每次聽到都只能苦笑。

噢,我漏了說「創業的夢想」嗎?算了吧,這是黑歷史,其實是「創業的妄想」,曾經花了不少錢去創立一間出版社,結果印3,000本的書只賣出100本,支持著出了6期,夢就要醒了。

 

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,你又何苦一往情深……」——陳淑樺《夢醒時分》

對呀,是要夢醒了吧!20年來,似乎說明了一件事:我說愛香港,要與香港共同過渡97,我是做到了;然而,香港其實並不愛我吧!

她並沒有待我很好,我一直只是單打獨鬥;我交了廿多年的稅,只在2011年回贈過$6,000給我,而其餘我生活艱難的日子,連MPF也不讓我取出來救命。光說這些現實嘢,已經一壳眼淚,其他的甚麼沒有直選、地產霸權、社會分化、異能高官……要寫的話,會是另外的長篇巨著了!

但是,香港,我仍然是喜歡你的。如果我今天去出一個新的自選手機號碼,那一定會是:55482047。

對,我現在的心境,還是會想與你共渡2047的,這就是真愛吧!我想我應該夠長命的。

 

舒展超(2017年6月,原刊載於《Breakazine!》第50期《仆直》

【忽然想起一些事003】一蚊雞早餐

早晨早晨,食了早餐未?你今朝食個早餐幾錢?相信都要廿幾卅元吧,真是一點也不便宜。

前文談到我們小時候的簡單生活,忽然又想起那時的早餐也相當簡單。

我記得自己開始上小學時,許多時母親準備的所謂「早餐」,只是一杯熱阿華田加蛋……對,是把一隻生雞蛋打進熱華田中。無論是不是把蛋黃打散,個人都覺得十分難喝,如此一杯東西喝幾個字也不能喝完……今時今日,如果大家去茶餐廳叫一杯「熱華田加蛋」,相信也會換來夥計們奇異的眼光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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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忽然想起一些事002】簡單日子

我經常在想,其實很難去責難時下一些年輕人的言行,因為他們一生下來就是在經濟富足的環境,未曾經歷過相對物質貧乏的日子。

當然,我也不能說自己的童年很「窮困」,因為自己已經是出生在一個小康之家,至少沒有住過木屋、徙置區、公屋、廉租屋之類,自小就是住在私人樓。順帶一提,那個460呎的單位,當年(60年代尾)全新的售價是2萬餘元。

但是,我不時回想一下自己童年生活的點點滴滴,相對於今時今日,實在是十分簡樸。以下是一些隨手拈來的例子,若你與我年紀相若的話,應該會有些共鳴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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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忽然想起一些事001】儲戲飛

曾幾何時,有一種習慣、興趣、嗜好,是「儲戲票」(儲戲飛)。

說的不是今時今日,電影院票房以電腦打印出來的戲票。而是若干年代之前,那種以人手用蠟筆劃位、人手撕出來的戲飛。那種一般是粉紅色、薄薄的戲票上,只會印有著電影院的名字(諸如普慶、海運、凱聲、金聲等)以及場次(兩點半、五點半、九點半之類)。至於日期,是用原子印「吸」上去的。有關電影名字,更是完全欠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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